在电视剧《大明宫词》中,最令人难忘的画面之一,便是年少的太平公主在面具摘下的那一刻,对薛绍一见倾心。这个片段,不仅是剧中人物感情的转折点,也是许多观众心目中的经典桥段。剧里的太平公主痴心一意,执拗地要嫁给薛绍,却并不知道薛绍家中早已有正妻慧娘,而且慧娘已经临近生产。为了满足掌上明珠的心愿,皇帝李治与皇后武则天做出了极为残忍的决定——赐死慧娘,将薛绍强行许配给太平公主。薛绍出身普通,又怎能与帝后抗衡?他只能忍辱负重,接受这桩并不属于他意愿的婚姻。几年后,这段勉强维系的结合终于走向终结,薛绍选择自尽,成为太平公主一生最深的遗憾与“白月光”。这种悲剧色彩,使得他们的故事在观众心中久久回荡。
然而,历史上的薛绍,与电视剧中的形象却大相径庭。相同之处,仅仅是他起初确实不愿娶太平公主。剧中的薛绍出身寒门,父母在面对公主时谨小慎微,丝毫不敢摆出长辈的架子。但实际上,薛绍生于显赫门第——关西六大姓之一的河东薛氏。他的母亲城阳公主,正是唐太宗李世民与长孙皇后的女儿,也是李治的亲妹妹。换言之,薛绍和太平公主是血缘至近的表亲。也难怪,当太平公主身着武官装束、央求父母为自己挑选驸马时,李治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薛绍。此时的薛绍尚未婚配,他的正妻,自始至终就是太平公主本人。
不过,薛家在面对这桩婚事时,并非毫无顾虑。《册府元龟》记载,薛绍的长兄薛顗还特意向族中长辈薛克构请教。按理说,皇帝的外甥迎娶皇帝的女儿,本是无可挑剔的门当户对,甚至堪称荣耀。可薛家却忧心忡忡,原因在于唐代的婚姻制度暗藏风险。公主一旦犯错,往往由驸马承担惩罚。文宗曾因不满女儿衣饰奢侈,直接罚了驸马的俸禄。薛家对此更是心有余悸,因为城阳公主早年卷入巫蛊案,受罚的却是薛绍之父薛瓘,他被贬至房州刺史,终在贬所客死他乡。更甚者,李治的妹妹新城公主亡故时,驸马韦正矩被无辜指控害死公主,全族流放,最后才得以昭雪。如此种种,令薛家对迎娶公主心生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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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代的公主们,更以性情张扬、行事大胆而闻名。房陵公主被揭露私通杨豫之,高阳公主与和尚辩机的丑闻更是人尽皆知。甚至李世民之女晋安公主,也因风流韵事,两度改嫁,牵连无辜者死于杖责。太平公主虽深得父母宠爱,但薛家却无法揣测她未来的行事风格。在这种忧虑下,他们对这门亲事自然抱有抵触情绪。
即便如此,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婚礼仍旧盛大非凡。婚礼在长安城外的万年县举行,迎亲车驾宽大到无法通过城门,竟需拆除围墙。婚礼在黄昏举行,火把燃烧如昼,甚至烤焦了沿途树木。李治与武则天慷慨赐予无数财物,还特地赦免京师囚犯,以庆贺爱女出嫁。如此排场,可见帝后对太平公主的宠溺。婚后,二人关系和睦,太平公主并未如后世所知般放纵。薛绍仕途顺遂,官职步步高升。两年后,太平公主诞下长子,李治又赦免洛阳囚徒,这种“因公主生子而赦城”的恩典,在唐代极为罕见。八年间,他们育有二子二女,家庭生活颇为圆满。
然而,好景不长。随着李治去世,武则天权力日益坐大,反抗之声四起。688年,琅琊王李冲起兵失败,薛绍长兄薛顗被牵连处死。虽然薛绍并无造反证据,但武则天依然将其投入牢狱,杖责百下后饿死,时年仅29岁。彼时太平公主已怀上第四胎。武则天之所以痛下杀手,一是要杀鸡儆猴,震慑李唐宗室;二是借机削弱薛氏,让太平公主改嫁武氏,以增强自身外戚势力。这场盛大婚姻,终以惨烈结局收场。
2019年,薛绍墓在陕西咸阳被发现,墓志铭表明,他在武则天去世仅54天后便被改葬,规格远超身份,应是太平公主暗中安排。尽管她此时已另嫁武攸暨,但这份隐忍的情感,仍见证了太平公主与薛绍那段由辉煌走向悲凉的婚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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